文/向邦平
一枚里耶秦简(9—2300)如是记载:“都乡黔首毋濮人、杨人、臾人”,张忠炜《里耶秦简博物馆藏秦简概说》引游逸飞陈弘音《校释》指出:“臾人大概与古史的三苗有关”,《湘西苗族百年实录》等文献皆认同三苗为今天苗家(苗族)祖先。《左传·文公十六年》记载:“麋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唯裨,修,鱼人实逐之。”里耶秦简中的“臾人”和《左传·文公十六年》中“鱼人”应该是同一族群,即今天的苗家(苗族)。龙京沙等考古学家认为:里耶秦简中的“杨人”即为古时的“杨越族群”。那么,里耶秦简中的“濮人”又是谁呢?
笔者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楚辞与土家文化研究》及《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土家族族名考订》中详细论证:濮人自古以来就生活在武陵山区土家分布区,濮人是武陵山区土家分布区的原住民;濮子是“南夷廿有六邦的联盟酋长”,濮子是“南蛮”的“蛮夷君长”;濮子即服孳(兹);服孳(兹)即毕兹;毕兹即土家,土家即土家族;濮人就是今天土家族的祖先。
另有一枚里耶秦简(12—10)如是记载:“越人以城邑反蛮”。后文将论述,先秦时期的里耶地区(迁陵县)除了“秦人”,还有“濮人”(土家)“杨人”(杨越族群)“臾人”(苗家)。那么,这里的“越人”似乎就是“杨越”(杨人)。这充分说明,秦朝时期,南方的越人(杨越族群)已经大量进入酉水流域的里耶地区,并且同当地更早的原住民“蛮”(濮人——土家,臾人——苗家)产生密切互动。
还有一枚里耶秦简(9—1145)记载:“须濮人臾人……”“不通濮人……臾人”。此外,多枚里耶秦简记载:秦时,有来自阳陵(今陕西咸阳)和南阳(今河南南阳)的秦人在里耶(迁陵县)地区居住。
张忠炜《里耶秦简博物馆藏秦简概说》指出:“秦汉时期,都乡多与县城同地或者县城附近,里耶简所见都乡当也如此”。另据里耶秦简记载,当时迁陵县(今里耶地区)共有三个乡:都乡,启陵乡,二春乡。既然,迁陵县的都乡“居民没有濮人(土家),杨人(杨越族群),臾人(苗家)”。反推下去:迁陵县的启陵乡,二春乡“居民就一定有濮人(土家),杨人(杨越族群),臾人(苗家)”。
张忠炜《里耶秦简博物馆藏秦简概说》又说:“迁陵县的民众组成,似乎以县城内外的编户民为主,另有为数众多的各类刑徒,以及官府、个人所拥有的官私奴婢。就编户民而言,大概多是土著居民。”濮人(土家)、杨人(杨越族群)、臾人(苗家)这些土著居民的人数应该比秦人多。
以上论述证明,秦时的迁陵县(今里耶地区),秦人主要居住在“县城同地或者县城附近”的都乡,濮人(土家)、杨人(杨越族群)、臾人(苗家)等土著(原住民)则居住在乡下的启陵乡和二春乡。虽然,秦人和濮人(土家)、杨人(杨越族群)、臾人(苗家)等土著(原住民)在居住区域上存在差别,但仍然可以发现:秦朝时期,里耶地区(迁陵县)甚至武陵山区有着密切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东晋陶渊明《桃花源记》记载:“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男女衣着,悉如外人”“自云先世躲避秦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武陵山区自汉以来到魏晋一直叫“武陵郡”,郡所据考证先后在今天的常德和溆浦,那么,这里的“武陵人”究竟是武陵山区边沿的“武陵人”,还是武陵山区深处的“武陵人”呢?如果为前者,那么可能就是今常德地区的“汉民”,如果为后者,那么可能就是今湘西地区的少数民族。文中另有记载:“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见渔人,乃大惊”“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从文中描写的风土人情来看,这里的桃花源似乎更像是武陵山区深处的少数民族地区。
当然,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是一个超现实的世界,是一个理想中的世界,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但是,1300多年后,东晋陶渊明《桃花源记》里这个超现实的“桃花源”在清人顾彩的《容美纪游》中似乎得到现实地印证。清人顾彩《容美纪游》如是记载武陵山区的容美土司:“山环水复,中多迷津,桃花处处有之,或即渔郎误入之所”。诚然,清人顾彩《容美纪游》和东晋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自然人事确实非常相似。
从上述可知,“桃花源的原型”一定存在,这个“桃花源的原型”很有可能就是秦汉魏晋时期武陵郡的武陵山区。《桃花源记》中“桃花源的原型”同里耶秦简中的记载出奇一致。《桃花源记》中的“秦”和里耶秦简中的“秦”内涵基本相同。秦末乱世的烽火炼就一个永恒的桃花源,留下三万七千枚珍贵的里耶秦简。
里耶秦简生动形象地证明:大秦帝国时期的里耶(迁陵县)地区乃至武陵山区,是土家、苗、汉等多民族祖先共同繁衍生息的家园。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之花从秦朝穿越千年,直到今天,依然喷香扑鼻,依然灼灼开放。
(一审:李孟河 二审:莫成 三审:彭业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