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彬馨
好几座山谷的溪流生成的水库,在这几年的冬天,总会搁浅。
几百年前的田坎、古道还有坟墓,停泊在泥土裂痕的上面,
山,露出骨骼的地方,都有刀劈斧削的皱褶……
只剩下壳的河蚌,有四五十道清晰的年轮。
峡谷
中午十二点,峡谷有了明确的光,他们会穿过桑树林流淌在小溪上,小溪的鳞片,飞絮一样落在身上,和眼睛里。
光阴会一万年,一千年地穿过去,我和他们一起走过了八十八座山,九十九条河,最终在这条峡谷深处落脚。
这条溪流淌着金子,他们靠着这些,繁衍出千世万代的子孙,稀释着一辈辈的苦和甜,记住又遗忘……
所以,只要简单地涉过这条小溪,就能读懂这座峡谷。
无人村
有七户人家。
他们很认真地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所以,石桥、石台阶、石墙垛,每一块都凿得方方正正,重达千斤,这样他们就能把根,狠狠地摁进这片土地,在两条溪水交汇的地方浣洗日月,在屋前屋后开垦出很多田地。
那些稻子、苞谷长出来的时候,要在房子侧面加一个阁楼,让快长大的女儿住,小儿子可以住在灶房里的谷仓旁边,灶锅也要加一个,那年,他们要多养一头猪和一些鸡鸭。
他们是用这里的泥土烧制了青瓦吗?就算他们离去了那么多年,这些瓦楞仍然整齐而有温度,只是雨水大的时候,有些瓦梁因为过度的思念断裂,瓦片碎了一地。
那条石板小路旁的树上,还挂着他们年轻时候唱过的情歌,山上还有砍柴时候,吆喝的回响。
那些电杆在路边画出的几条直线,已经不再带来光亮和音信了,夜晚和白天,都一样。
古道
以前的人们都沿着这条河流走,再爬山,去禾库、腊尔山,松桃和秀山……
他们有时候带着干粮,沉默着赶路,有时候说笑着,讲在乾州场上遇到的那个辰州姑娘,那边的船比这边大很多,装一船时新的布匹、洋火、盐巴和肥皂,要几十个人拉纤,他们要挑一座山去交换……
有的人,走不动了,就捡起山上落下的石头,在路边垒个台子,卖几碗米豆腐……台子长大了,也就成了屋子。屋子里也有走不起路的女人留下,他们一边卖米豆腐,一边把种子种在溪流两旁的土地,生根、发芽、开花。
后来,那个没有儿女的单身掌柜,把一坛银子埋进了地里,也把自己埋在了堂屋。剩下的店家被蓄起的湖水慢慢淹没,只在搁浅的冬天,露出浅显的骨骼。
他们的儿孙,会在这条路浮出来的时候,经过这里去放羊,把淹没古道的灌木和深草砍掉几里,他们只需要水草丰美的那段,也不用再去禾库和松桃。
他们还记得一个挑棉花的人,曾经在这条路上,被压垮,再也没有起来。
山,没有路的时候,也只剩下山了。
赵彬馨个人简介:
法学硕士,湖南省作协会员,湘西青年作家,文学自媒体主理人,在国内各文学刊物发表散文、诗歌百余篇,出版有散文集《此间山月》,主编文史书籍《食味吉首》。现任吉首市政协文史委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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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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