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世树

2022年4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强调，“做好古籍工作，把祖国宝贵的文化遗产保护好、传承好、发展好，对赓续中华文脉、弘扬民族精神、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具有重要意义。”如今曾湘军先生体量达600多页100多万字的《苗疆边墙珍稀史料汇编》即将付梓，可谓正当其时，他将打印书稿郑重地交到我手上，嘱我为之作序，我欣然接受。

曾湘军理解湘西本土古籍整理对于做好文化文物工作的意义，引用阮元的诗句自勉：“役志在书史，刻书卷三千。”不仅将其当作职业，也看作自己的事业。植根民族文化沃土，整理和出版了多部湘西文史类书籍，并进行文史知识普及。如出版了《湘西名联、民间谚语集锦》《走进历史深处——山东人在湘西》《筸军的雄姿》专著，主持编纂《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文物地图集》《苗疆边墙》画册、《口述非遗：湘西历史文化故事》。在《团结报》开辟“中国历史文化名人与湘西”专栏，至今已发表专栏文章40余篇近20万字，《团结报》为其个人开设专栏，在建社以来还是第一次。当然，在这些工作阅历和写作实践中，也涵养了他身心越来越浓厚的学术精神和文人风骨，这也是当下社会中殊为难得的。现在组织编纂的《苗疆边墙珍稀史料汇编》是他又一湘西本土文献资料集成。

2019年，湘西州委常委会会议研究决定开展《湘西典籍文库》编纂，时任州委书记叶红专批示由我局（湘西州文旅广电局）具体承担这项工作，我决定由曾湘军牵头负责，他与原州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主任、现州文联党组书记翟辉、吉首大学退休教师胡炳章共同拟定了《湘西典籍文库》编纂实施方案与大纲，拟选书目两百余种，并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后因种种原因未能付诸实施。

2020年中共湘西州委、州政府决定启动苗疆边墙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工作，我局部署开展苗疆边墙全面调查勘探，完成了《湘西苗疆边墙调查报告》。考古学离不开历史学的坚强支撑。苗疆边墙点多面广，调查表明保存较好的有578处，要全面了解这么多遗存曾经的名称、类型及各个类型之间的关系、时代背景、历史沿革、性质、建制、重要历史人物与重大历史事件，并进行价值阐释，不是考古学可以独立完成的，必须借助文献资料，与历史学相结合。通过历史学的方法，将考古学所揭示的遗迹，纳入历史研究中来。湘军当时作为分管文物考古工作的副局长，他到我办公室给我汇报，并建议，将我们原来商量的《湘西典籍文库》编纂大纲中有关苗疆边墙的文献单列出来，整理出版《苗疆边墙珍稀史料汇编》，作为与《湘西苗疆边墙调查报告》并列的重要基础性工作，进行重点部署与安排。我说非常好，由你牵头组织，我全力支持协调，然后他就紧锣密鼓地开始这项工作了。一边安排专人搜集，一边请吉首一中退休教师朱安松负责点校。

现在完成的这部《苗疆边墙珍稀史料汇编》分皇家档案、臣工奏疏、典籍辑录、艺文杂记、人物要事纪略等五大部分，并附镇道大员名录，共计100余万字。该书基本上为条目式与单个篇章构成，是从浩如烟海的文献中搜集整理而成。从类型上分，既有抄本、稿本，也有刻本、印本、行本。从刻本机构分，既有官刻本，又有私刻本，还有坊刻本。

知识结构化是该书的突出特征。该书不是单纯的史料辑录，而是进行精心布局谋篇。苗疆边墙是明清两代在湘西建立的一套军事防御体系，覆盖我州凤凰、吉首、花垣、保靖、泸溪与古丈等县市，还向周边麻阳与贵州松桃、铜仁等县市辐射，是我州各民族最终融入中华大家庭的标志性事件，是宝贵历史文化遗产与文化旅游资源。

苗疆边墙具有三个层次的内涵，一是本体。据第三次调查勘探，现有边墙、城堡、营盘、碉楼、炮台、关门、驿道、碑刻、窑址、古堡寨等各类遗存578处。二是军事制度。建立了汛防、屯防、苗防与勇防相结合的军事制度。三是配套制度。围绕苗疆边墙的建设与管理，产生了包括行政、经济、文化、教育、法律、宗教、金融、商业、税务、社会救济等在内的配套管理制度。形成了以苗疆边墙为依托、以屯田为支撑、以绿营、屯丁、练勇、苗兵为依靠、以行政、经济、文化、教育、法律、宗教、金融、商业、税务、社会救济等制度相配套、以“地皆屯田，民皆兵籍”为特色的屯政治理体系，这是有别于同时期全国其它地方的管理制度，也有别于土司制度。

《苗疆边墙珍稀史料汇编》突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主题，重点围绕苗疆边墙内涵的三个层次来进行资料搜集整理的，既有苗疆边墙本体史料，又有苗疆边墙背景史料。不仅对于了解苗疆边墙的历史沿革、不同类型及其关系具有重要作用，而且对深刻认识苗疆边墙产生的时代背景、影响、地位等也提供了参考资料。通过这批史料，不仅可以全面认识苗疆边墙，而且我州明初至清雍正改土归流期间的历史逐步清晰。这是湘西宝贵的精神财富，是我们坚定文化自信的重要源泉，将为苗疆边墙资源数据库建设、世界文化遗产申报文本编制、宣传片制作提供较为完整准确的资料讯息，对于厘清我州灿烂的历史文化，利用古代文献开展各项研究工作，建设文化强州，都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和重大的现实意义。

大量搜集州外文献是该书第二大特征。湘西州本土典籍稀缺，厅县志起源较晚，但州外涉及我州文献汗牛充栋。当前我州文史工作主要利用本州内厅县志与民族民间文化资料，但《苗疆边墙珍稀史料汇编》主要面向全国搜集文献，如张岳《小山类稿》、吴伟业《绥寇纪略》、俞益谟《办苗纪略》、王闿运《湘军志》等专著，林则徐日记、家书等。大量收录《明实录》《清实录》《雍正秘折》等皇宫档案与蔡复一、魏源、傅鼐、林则徐、骆秉章、杨岳斌等臣工疏议，这在我州历史上是第一次，开拓了全州文史工作新途径。

稀缺性是该史料汇编的又一大特征。为了防止低水平重复，增强稀缺性，本书对价值十分珍贵但已经公开出版的文献，如宋朱辅《溪蛮丛笑》、明陆次云《洞溪纤志》、沈瓒《五溪蛮图志》，清方咸亨《苗俗纪闻》、鄂海《抚苗录》、严如熤《苗防备览》、段汝霖《楚南苗志》、但湘良《湖南苗防屯政考》、佚名《苗疆屯防实录》、罗文彬、王秉恩《平黔纪略》、陈心传《五溪蛮生活集成》、刘善述《湘西苗民革屯史志》、伍新福《清代湘西苗族地区“屯政”纪略》《湖南民族志史料汇编》等未作选录。镇筸参将、镇筸镇、绥靖镇与辰沅（辰沅靖、辰沅永靖）道是我州历史上重要的军事、行政建置，附录部分整理了历任镇算参将、镇篁镇、绥靖镇总兵与辰沅（辰沅靖、辰沅永靖）道道员名录，这在我州也是第一次。收录的田应诏往来电文，再现了民国初年田应诏在护国、护法战争、驱逐湖南督军张敬尧等一系列行动，填补了民国初年我州地方史的空白。

这是推动苗疆边墙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一项基础性工作，是抢救历史文化遗产、展现我州厚重历史文化积淀、厚植神秘湘西文化底蕴的重大举措，是推进历史学与考古学融合发展的一种初步尝试，也是充分发挥典籍在文化湘西建设事业中的奠基工程。从开始策划准备到正式实施再到最终出版，历时近四年，湘军倾注了极大心血，想方设法从网上下载与搜购，并从省社科院图书馆、省档案馆与省图书馆复印资料，在这期间，大量繁杂具体的工作都是湘军完成的。

古籍搜集工作量大，过程曲折。搜集的方法，一是从网上搜索与下载。由于数字图书馆建设，现在很多古籍都进行数字化保护与传播;二是从古籍网店求购;三是从省内图书馆、档案馆复印。《明实录》《清实录》《雍正秘折》分别翻阅了上千万字，从中找到需要的湘西文史资料。现在全国各图书馆、档案馆复印资料有严格规定，一本文献一般只准复印三分之一，不允许全部复印。为了搜集需要的资料，湘军动用各种关系疏通、衔接。

古籍整理十分艰辛，进行数字化保护与传播的文献要么没有标点，要么从头到尾都是句号。从古籍网店求购与从图书馆、档案馆复印的文献，为繁体字，一些还是影印件，要进行转换，打印任务很重。异体字、怪字、生僻字要进行处理。明清古籍除了小说，绝大多数是比较艰深甚至晦涩难懂的，要准确进行标点十分不易。一些人嫌麻烦，就走捷径，有学者整理的湘西苗族史料汇编为影印件，但不方便后来人利用，印刷成本也很高，因此湘军没有走这条捷径。

古人对古籍的整理，主要是以汇编、删订、辑佚、校勘、训诂（字、词、句注外，加上释义）、注音、译析（白话解析）、评析（批评）等形式进行重新编印或影印。现代古籍整理一般有标点、校勘、校注、注释、注译、辑录、辑校、辑遗、补遗、补注等形式，最常见的就是标点与注释。本书采用的是点校，是最常见的古籍整理方式，是所有整理形式不可或缺的方面。标点既是阅读的第一步，又是理解的辅助，也非常不容易。因为搜集到的文献，很多为影印件，没有标点。首先要能读懂原文，默记释义，才能下笔标点，一遍不行，两遍、三遍，往往要反复多次才能确定，他前后进行七次校对。因此编者倾注了大量心血，也显示了个人深厚的古文修养，这些工作，一般读者往往感受不到，但真正从事或了解古文字工作的，应该能领会到其中的辛苦程度和价值所在。

在编纂《苗疆边墙珍稀史料汇编》过程中湘军发现大量苗疆边墙文献资料线索，分散在全国各级各地档案馆、图书馆与藏书楼，他是个有心人，兹列目录如下，希望有志者继续完成这份未竟的事业。

除《明史》《清史稿》《湖广通志》《湖南通志》《皇明经世文编》《皇清经世文编》《湖南褒忠录》正史外，还有官员奏疏、文人笔记、典籍、地方档案、金石录，如明李恺《处苗近事》、吴国仕《楚边饷》二册、江东之《制苗事略》、蔡复一《遯庵文集》、刘锡玄《围城日录》、魏文掖《征支罗记》、李廷机《湖广按察司副使抑斋李公洎配恭人吴氏墓志铭》、黄宗羲《外舅广西按察使六桐叶公改葬墓志铭》，清《康熙秘折》、胡先容《楚黔防苗》、翟诰《平苗纪事》《辰防纪事》《永桑纪事》、鄂辉《平苗纪略》、吴省兰《楚垌志略》、曹树翘《苗蛮合志》、贝青桥《苗疆师旅考》、韩超《苗变纪事》毛奇龄《蛮司合志》，景禔《书镇算游击杨公死难事》、杜瑞联《屯政摘要》、乾嘉苗民起义被俘苗民供单、杨芳《道光十六年镇筸兵勇滋事查办情形并苗疆善后章程》、吕恩湛《平苗纪事》、伯湘良《苗防屯政考补编》、严如熤《苗防备览杂识》一卷、《永绥厅屯防仓田册》、《凤凰厅马鞍山仓田册》《湖南直隶乾州厅均田鱼鳞图册》《湖南直隶乾州厅复丈占土图册》《湖南沅州府麻阳县均田鱼鳞图册》一卷等孤本、稿本、抄本。还有一批地图与图录，如明罗洪先《麻阳图》、吴国仕《镇筸营哨图》，清阿琳《红苗归流图》、严如熤《苗疆全图》、郎世宁《平定苗疆得胜图》、伯湘良《凤凰厅碉卡图》《乾州厅全图》《永绥厅碉卡图》《永顺县全图》《古丈坪厅碉卡图》《保靖县全图》。

湘军是在今年三月按照体制内的惯例已经正式退休了，但我认为这仅仅是他一个阶段工作的结束，但一定是他另一份事业的开始。真诚祝愿他学习不断，研究不断，写作不断，著述不断，成果不断。

是为序。

（一审：向莉君  二审：李寒露 三审：彭业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