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唐大海:父亲的屋场
(一)父亲的屋场
父亲三岁开始流浪
住过深山老林
一个窝棚就是一个屋场
一眼山泉就是一口水井
一转身变成野猪窝
还曾住过一只幼虎
有蛇的惊慌
有霜雪透骨
兜兜转转几十年
到住进我最后的老屋
已是千口水井
万个屋场
父亲咽气前交代
要把他埋在最后的屋场边
山上冷清
我没能满足他的遗愿
老屋拆迁
他还是回到山上的旧屋场
(二)父亲的寿衣
父亲是乡下裁缝
乡亲都穿过他做的新衣
一丈多长的裁剪案板
五六部脚踏缝纫机
三个徒弟
走村过寨
一去十天半月
父亲每次回家都能变戏法
一只鸡蛋、一个鸡爪、两片腊肉……
给我们兄弟姐妹小惊喜
我喜欢骑在父亲肩上
向小伙伴炫耀我的新衣
新衣是哥哥姐姐旧衣改的
不是新布,足够体面
父亲量的尺码无不合体
唯一尺码大了,是他自己的宽大寿衣
他只做完一半
(三)残雪
我已扶不起她娇弱的身体
这迟暮的美人
哭得这么伤心
再多的手帕也揩不干她的泪水
我已经分不清当初
爱的是哪一朵雪花
也分不清此刻哪朵哭得最伤心
我不敢前行半步
怕脚下的她更疼
也不敢把太阳给我的温暖给她
她此刻要的不是我的心
我挡不住吹来的春风
阻止不了大地的苏醒
我唯一能够承诺
明年你再来
我为你堆一个雪人
玉洁冰清
(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四)日历
每到秋季,南归的候鸟
在洞庭湖飞出美丽的弧线
挂在醒目的日历:
湖水、阳光、以及淡淡的雾
我忍不住把这一片山揽进怀里
留守在这小小的村寨
谁是那只飞丢的麻雀
风如剃刀,枯山瘦水
我不需要太多
鸟巢、田间地头
寨里爷爷奶奶认识我
那只黄狗认识我
炊烟袅袅
我立在牛的脊背
孩童,竹笛
也是醒目的日历
(一审:向莉君 二审:李寒露 三审:彭业忠)